化妝品防腐劑相關的網路文章隨處可見
其中
最常被提及的
就是「Paraben會導致乳癌」
(paraben=對羥基苯甲酸)
這樣的話題被發酵後
加上各種無心、有心的推波助瀾
後來還衍生出許多變化
「腋下止汗產品會導致乳癌/癌症」
「化妝品防腐劑會導致乳癌/癌症」
「沐浴乳會導致乳癌/癌症」
搞得民眾人心惶惶
但這樣的說法
到底是因何而起？
來源為何？
是否正確呢？
一名英國的細胞分子生物學家Philippa Darbre
2004年在一本毒理學的期刊上發表了一篇論文
標題是：Concentrations of parabens in human breast tumors
(中文：人類乳房腫瘤中的Paraben 濃度）
(http://onlinelibrary.wiley.com/doi/10.1002/jat.958/abstract)
先講結論
這篇論文中
將「20例人類乳房腫瘤樣本」與「6例空白無組織樣本」進行paraben的含量分析與比較
結果發現
「研究中分析20例人類乳房腫瘤樣本含有paraben的濃度平均是20.6 ng/g」
這樣的結果發表出來後
很快地就被媒體注意到而被報導出來
一傳十、十傳百
於是乎各種語言的媒體世界中就開始這樣的傳言：化妝品中的paraben會導致乳癌、因為在乳癌切片中發現paraben
但是、等等！
請你退一步、靜下心來想
這篇論文最多只說了：他們的研究在人類乳房腫瘤樣本中找到有paraben存在
並沒有說：paraben是這些乳房腫瘤的成因
也沒有說：這些乳房腫瘤中的paraben是從化妝品而來
因此這篇論文並沒有證實「Paraben會導致乳癌」、「化妝品中的Paraben會導致乳癌」
再者
這篇論文發表後
由於設計不嚴謹、資料可疑
因此海量的質疑聲蜂湧而入到這篇論文被刊登的期刊社
這篇論文幾個重大的致命缺陷包括：
(1)樣本數太少
20例「乳房腫瘤樣本」及6個「空白無組織對照組」
這樣的樣本數太少、無法服人
(2)不適宜的對照組
實驗組是20例「乳房腫瘤樣本」
比較合理的對照組應該是「非腫瘤的正常乳房組織」、而非完全空白、什麼都沒有的對照組
選擇了不適當的對照組讓我們無法得知
實驗組中找到的平均濃度20ng/g的paraben 是不是正常人類乳房組織就會有的
又或者是在處理乳房標本過程中添加的藥劑所造成的
變數太多
(3)連「空白無組織的對照組」裡都有找到paraben
有些「空白無組織對照組」管內的paraben竟然比實驗組乳房腫瘤內的paraben含量還要高 (61.4ng/g)
作者的說法是：可能是因為實驗室裡使用的清潔劑中含有paraben、或者是實驗操作者所使用的個人產品中含有paraben導致的
如果真有這樣的干擾因子在
那麼實驗組的乳房腫瘤標本裡也應該會受到同樣的干擾
那麼這個實驗裡的數據就變得更加全然不可信了不是嗎？
如果無組織的管子裡都找得到paraben
那麼
乳房腫瘤內找到的paraben真的是本來就在組織裡的嗎？
(4) 實驗組所用的是「乳房『腫瘤』樣本」、並非「乳癌樣本」
實驗設計裡所說、這次所選用的20例樣本是「乳房『腫瘤』樣本」(tumor)
但「乳房『腫瘤』」不等於「乳癌」
（因為「腫瘤」有分「良性」與「惡性」、惡性的才是「乳癌」）
實驗中並未交代所使用的20例「乳房『腫瘤』樣本」是何種腫瘤
因此以這個研究的結論來衍生說：paraben會導致「乳癌」
根本是言過其實
更不用講這是一個不良設計的實驗
結果更是全然不可信
這篇研究的原作者Philippa Darbre在受到眾多來信質疑後
也在原發表期刊中寫了信表示：
- 她的研究並沒有證實paraben從何途徑進入人體、來源為何
- 她的研究也沒有宣稱paraben是乳房腫瘤的成因
- 致癌性也不是這個研究所考慮的事
（http://onlinelibrary.wiley.com/doi/10.1002/jat.988/abstract）
現在你知道故事的來龍去脈了
你也知道網路文章裡所提：「在『乳癌』切片組織裡發現paraben」是怎麼一回事了
一開始、也只不過是「在人類乳房腫瘤組織裡找到paraben」這樣單純的研究發現
媒體與網路文章卻不正確的衍生出「化妝品中的paraben會導致乳癌」
但是故事的後半段
包括這研究的設計不良、數據有疑問、交代不清
導致這實驗的結果一點都不可信
卻沒有人再用同樣的力道去平衡報導而石沉大海
於是乎
民眾與消費團體要求禁用paraben
有心人攻擊競爭對手使用paraben
三不五時
中文、英文、簡體中文及各種語言的「化妝品防腐劑Paraben會導致乳癌」的網路文章就陰魂不散地不時在facebook、微信、微博、Line群組裡不斷出現
也因此
在消費者與競爭廠商的壓力下
paraben就這樣…慢慢的從化妝品配方裡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
是新的、風險未知的防腐劑成份
民眾看到更多廠商大張旗鼓的宣傳「不含paraben」、民眾也因為這樣的宣稱而買單
看在在皮膚科醫師眼裡
高興的事是：民眾的確可以被教育
難過的事是：正確的資訊要如何傳達給民眾
民眾不知道的是
paraben就算不在化妝品裡了
但還是在食品和藥品裡
paraben甚至也會在治療乳癌的藥品裡被使用
在沒有更新、更有力的證據被提出來前
如果吃進體內的食品與藥品裡的paraben你都沒在擔心的話
實在是沒有理由只對外用化妝品裡的paraben擔心
或許有一天paraben會因為某個研究被完全廢止
但在這一天之前
目前絕大部份國家仍然是允許paraben使用
或許聰明的你會問：
「ㄟ？之前新聞不是說歐盟在化妝品中禁用paraben嗎？」
對的、有這件事喔～
但這句話只有對一半
新聞裡沒告訴你的是
歐盟禁用的是五種paraben：Isopropylparaben, Isobutylparaben, Phenylparaben, Benzylparaben 與 Pentylparaben
理由是：這五種paraben少用、因而安全資料稀少
而常用的paraben如Propylparaben, Butylparaben, Methylparaben與 Ethylparaben仍然可以使用
而且歐盟在公布禁用五種paraben的新聞稿中同時也說：「Paraben是化妝品中重要的防腐劑，Propylparaben、Butylparaben、Methylparaben 與 Ethylparaben 是安全的，而且不斷地被消費者安全委員會所確認，而且它們也是最有效的防腐劑之一。」
(歐盟新聞稿原文：“The group of chemicals known as parabens make up an important part of the preservatives which could be used in cosmetics. In addition to Propylparaben and Butylparaben, other parabens, like Methylparaben and Ethylparaben, are safe, as repeatedly confirmed by the Scientific Committee on Consumer Safety (SCCS). They are also some of the most efficient preservatives.”)
（歐盟新聞稿全文：http://europa.eu/rapid/press-release_IP-14-1051_en.htm）
今天這篇文章的內容
可能明天就會有新的證據來推翻
但是一切要讓證據和事實說話
如果你也認同上述的文章內容
請你也用同樣的力道轉貼出去
讓更多人可以知道後來發生、但沒被報導的這些故事
2016.6.9
Dr. Dino TSAI
Dermatologist from TAIWAN
http://facebook.com/SkinDoctorDino